藏地什么东西最邪？
那个导演问完这句话，我猛然愣住了。
我想了想，都说藏地的东西邪，浓厚的宗教氛围，古怪神秘的仪式，人骨人皮法器，藏獒、雪人、转世活佛，但是你非要说哪个最邪，还真是不好说。
导演就挥挥手，让妹纸们都坐一边去，让他先谈完正事，然后挨个临幸，一个都不能少。
他说，格萨尔王啊，哎呀，格萨尔王，这他娘的是个活神仙啊！
我跟你们说，藏区的东西啊，都神叨叨的，要少碰！
尤其这个格萨尔王吧，这个更邪乎，那个网上说的什么东西，藏区十大神秘事件，一大半都跟他有关系！
他问我，藏地十大神秘事件你知道不？
这个我知道，我是专业研究这些的嘛，藏地十大神秘事件，指的是藏地十件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分别是：野人、红雪、旗云、巫师、虹化、象雄、天授诗人、古格王国、伏藏、香巴拉。
他说，我就这么说吧，藏地十大神秘事件啊，起码有一半都跟格萨尔王有关系！他说：你知道十大神秘事件里的“天授诗人”是怎么回事吗？
我说：是说有人生了一场大病，然后脑子里就有了故事什么的，可以到处讲故事了，是不是跟欧洲的行吟诗人差不多？
他点点头：嗯嗯，是差不多。
然后他加了一句，也就跟狗和骡子一样差那么多吧。
我说：不对吗？
他说：对个屁啦！
天授诗人，讲的是藏地某个人，生了一场大病，或者迷路了，或者做梦时，会梦到一个神，然后这个神会告诉他，你是我选中的人，我会把我的故事传授给你，以后你要把这些故事讲给更多人听，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英雄事迹。
我忍不住说：这个神倒是挺骄傲啊！
他说：是啊！
我说：有意思，有意思！
他说：有意思吧？关键有些人根本不识字，甚至连说话都磕巴，结果第二天醒过来，就能背诵这人的故事，而且那故事不是咱们这种啊，大白话，都是诗歌啊，那种英雄史诗，一句跟一句的！
我吃惊了：这不可能吧！你要是说大白话，扯点儿故事，大家都能跟着扯一些，但是长诗这东西，吹起来好歹也得有些功底啊！
他说：哼，我告诉你，这还不是最邪的。最邪的啊，就是当地藏地出现了好几个天授诗人，大家把他们召集过来，然后让他们都背诵同一段故事，这个故事背完啊，得二三个小时。
大家拿着录音机，给他们录音，然后翻译成汉文，几个人对照。结果啊，你猜怎么着？
我：怎么着？
他说：这三个人，有兽医，有农村妇女，还有一个牧民，其中一个念过中专，一个完全不识字，一个稍微认识几个字。最后对比结果出来了，三个人，整整几万字，基本上一模一样！
我吃惊了：会不会他们之间认识？
他摆摆手：绝对不可能！一个在青海玉树，一个在，甚至还有一个在墨脱。墨脱啊，当时连公路都不通，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，以前根本不可能认识的！
而且啊，他说，那个牧民啊，原本是个结巴，说话磕磕巴巴的，结果背起长诗时，像换了一个人，一口气能说一两个小时不带停的。
我忍不住说：这也太牛逼了！不过，这也不符合科学原理啊！
他说：咳，我就跟你这么说吧，藏地那边啊，跟咱们这里不太一样，你不能用咱们的眼光看那边的事情！
我也来了精神，问他：那除了天授诗人以外，其他神秘事件也是真的吧？
他说：其他的，我倒是没亲眼见过，不过啊，那些事情，多半都和这个人有关系，像伏藏了、红雪了、虹化了，都有关系，这个人，他后来就是虹化掉了，飞升仙界去了。
我问：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？
他说：就是那个神嘛，老找人讲他故事的那个。
我问：对，他是哪个谁呀？
他说：就是你们要写的格萨尔王啊！
我大吃一惊，说：怎么会是他？！他，他不是神话里的人物吗？！
导演说：神话里的人物？你见过孙猴子给人托梦，让人讲他大闹天宫的故事嘛？扯淡嘛！
我说：那是怎么回事啊？
导演给我打哈哈，说：那你就得问格萨尔王去了。
制片人也来了精神，问他：X导，那依你的意思，这是怎么回事呢？
导演含含糊糊地说：我的意思？我没有意思，这种事情我哪敢乱说啊，回头你们写故事时，再说是我说的，那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。
我再三保证，说：那不能！即便是写，也不会写你的真名！
他说：那要是这么说……反正藏地那边老百姓的说法，是格萨尔王还没死，他还活着……
我更加惊讶了：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？！即便他真实存在过，那也是宋朝时候的事情了，大哥啊，都一千年了，蛤蟆都能成精了！
导演又开始扯淡了，说：那我怎么知道啊，我又没活过一千年……咳，反正当地老百姓都这么说。
说话间，制片人出去接电话了。
那导演见他走远了，一把拉过我，说：哥们儿，老哥我跟你投缘，多跟你说掏心窝子的几句。
你啊，别老听那个制片人的，那哥们儿想扎钱想疯了，什么活儿都敢接。我跟你说，那公司想拍格萨尔王好几年了，你以为没人试过啊，都砸锅了，不成！
你啊，就听老哥一句话，这题材千万别碰，谁碰谁完蛋。
我也有些紧张，问他：为啥拍不成啊？
他说：就是邪啊，邪性！有几个剧组眼看着都过去了，结果又狂风又下暴雨的，还老出事，总之就是各种不顺，后来主演骑马时直接摔断了老腰，就停了，反正就是拍不了！
我也有些担心，问他：真那么邪乎？！
他拍着胸脯：我用名誉担保，嗷嗷叫邪！
我本来挺感动的，结果他马上又跟着来了一句：我跟你说，你啊，别跟那个制片人合作了，咱们哥俩儿合作，搞一个工作室。现在不是IP热嘛，你手里有啥IP，咱们老哥俩儿，一起使劲忽悠忽悠，也搞点儿钱钱嘛！
我：……
制片人过来了，导演又恢复了正常，又胡扯了几句，开始给姑娘们表演如何跳钢管舞，把衬衫都脱了，扭着屁股，光着背跳。
这哥们是个活宝。
不过他说的那么邪乎，我也有些担心。
我又给降边嘉措老师去了一个电话，问了问是否有这种情况？
降边嘉措老师明确驳斥了他的说法，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格萨尔王找说唱艺人传颂他的英雄故事，还是希望能有更多人知道他，那么有人愿意拍摄他的影视作品，宣传他，他当然更高兴，会保佑他们，怎么可能诅咒他们呢？
格萨尔王在八十年代末拍摄过一部电视剧，之后就基本上没有影视作品了，这也一直是他最遗憾的事情。
他说，别说诅咒了，只要有人愿意宣传格萨尔王，我不介意任何形式的改编，什么歌剧、电视剧、电影，或者说网络小说，小品段子，都可以的，只要能让他重新活起来，怎么都可以。
他感慨：现在年轻人，别说汉族人，即便是藏族人，好多都不知道格萨尔王了。英雄要活在人的心里的，如果大家都忘了他，他才是真正的死了。所以你尽管大胆改编，只要对宣传格萨尔王有帮助，我都会支持。
然后我问他，天授诗人是不是真的？
他说，这个确实是，很难解释，他也亲自见过好多次，非常神奇。
他说，格萨尔王长诗之所以伟大，就是因为它是一部活着的史诗。
他说，有些天授诗人，他能说几十部格萨尔王的长诗，几百万，甚至上千万字，简直就是一个奇迹。
而且你发现一个新的天授诗人，他可能会讲一些格萨尔王的新故事，这些故事就用增补了进去，简直就是源源不断，可以无限生长的一部长诗。
我也觉得很神奇，同时心里的包袱也放下了，开始和制片人研究去藏区考察的事情。
之前我说了，我的工作不忙，但是吃喝应酬这些很烦，就是很浮躁，所以当时也想着干脆休休假，去一趟新疆西藏之类的地方，静静心。
我最想去的地方，还是西藏，至于青海啊，说实话，这地方比较没有存在感，听都很少听说。
青海有什么旅游资源？青海湖？三江源？
然后呢？
然后就不知道了。
所以我就建议，既然去藏区，那就直接去西藏好了，布达拉宫、大昭寺、纳木错、珠穆朗玛峰，听起来都是大名鼎鼎的。
不过制片人很喜欢青海，他提起青海后，简直眉飞色舞。
他说，青海啊，青海是个好地方啊！
他说，我们先坐飞机去西宁，然后从西宁自驾去玉树，那一路上啊，全是草原，纯正的草原。
你知道纯正的草原是什么样的吗?
不不不，并不是“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”，那是讲的内蒙古，内蒙古草高，所以把牛羊给掩盖住了，得风吹开，才能看到里面的牛羊。
内蒙古水草茂盛，牛羊躺着就能吃饱，所以那边羊肉不如青海，青海的羊肉才是最好的。
咱们青海这边啊，草很低，牛羊全是在上面慢慢地走，远远看过去，草原像是一个巨大的毯子，牛羊像是一个个白色的、黑色的小毛球，在上面滚来滚去。
你坐在车子，往外看看，光秃秃的草原上到处都是草原大田鼠，外国叫鼹鼠，就是小孩玩具里打地鼠那个地鼠，地鼠抱着手，蹲在地上，好奇地看着你。
还有小狐狸，这边的狐狸都很漂亮，拖着一个尾巴，大摇大摆地往前走。
这边人少，车也少，动物都不怕人。
哎呀，那边啊，到处都是神圣气氛，连河水里都流淌着经文。
唐僧他们取经的通天河知道吧，就在青海玉树，那边整座山崖，甚至整条河都是玛尼石，玛尼石上雕刻着经文、六字真言，你沿着河水走一圈，白花花的溪水冲下来，露出底下满河的经文石，阳光照在经文石上，闪闪发光。
我听他说得有趣，赶紧问他，这边和西藏比怎么样？
他摇摇头，说这里虽然也是藏区，但是和西藏还不太一样。
你去西藏啊，去拉萨，那里其实都是景点，没什么原生态的东西，牦牛了，八廓街了，康巴汉子了，都是演员，都是表演，都是骗那些文艺女青年的。
人家去拉萨啊，都是为了骗钱和约炮。
因为啊，高原那个鬼地方，氧气含量少，所以咱们汉地的人过去后，大脑氧气不够用，所以脑子晕乎乎的，头脑简单，看什么都可爱。
这种情况下啊，容易被骗，也容易恋爱。
所以喜欢去那里的，都是那种特别穷的艺术家，一个大钱没有，只能装潇洒了，其实是骗钱、骗炮的。
好多傻乎乎的文艺青年去那边朝圣，脑子缺氧，都坏掉了，你去拉萨街头随便哪个酒吧，请她喝一杯，喝完后，她就老老实实跟你走了。
其他人也就算了，我觉得，鱼叔你，作为一个优秀的畅销书作家，有知识，有学问，不可能这么庸俗吧？
我原本听他说，那边文艺女青年挺多的，还好约，赶紧说那是好事啊，咱们得赶紧去啊！
但是这狗日的最后打了个埋伏，我只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，使劲咽了一口酒，说那是好事啊——那个，这等好事，我们是不屑于去做的——
——我们，我们必须要坚决抵制，这种庸俗的事情！什么约炮了这种事情，在我们这里，就是，根本，不存在！
制片人连声说，对嘛，对嘛，所以我们要去青海嘛，就去青海玉树，我们先坐飞机去西宁，然后租辆车，自驾过去。
就这么一弄，我就被他骗去了青海。
现在想想，这就是后来一切事件的源头了。
所谓冤有头债有主，这就是事情的因果了。
只是啊，我却怎么也没想到，这个事情发展到最后，会那么诡异恐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