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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元节最恐怖的一幕

中元节,陪我老婆回她保定老家祭祖,其实就是给她爷爷、父亲烧烧纸,毕竟嫁给我后,老在外面东奔西跑的,也没怎么祭奠过先人。
之前提过,我老婆家祖上也曾经阔过。他们家做酒庄起家,垄断了全城的烧酒,后来又开绸缎庄、药材铺,等到她太爷爷这一代,已经成了冀南著名富商,当年北海公园的白塔震坏了,还是她太爷爷带头捐赠的善款修复的。
到了她爷爷那一代,兄弟三个人,都送去了保定军校。后来老三从戎,做了傅作义的团长,老二下南洋成了富商,老大比较懒,在军校出操时左右脚不分,给退了回来(后来大家都觉得老大是故意的)
这个老大,开始过得不错,住在王府井的四合院,念的景山中学,后来娶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小姐,在四九城做了个富贵少爷。
俗话说“人无三代的富”,后来大运动开始,他们家就被打回原形了,又被赶回了保定老家,所以他们家祖坟也在那边。
这次回家烧纸,才发现,我老婆父亲的坟上长了二棵小树,一大一小,树叶宽大肥厚,不似松树、柏树、杨树,有点儿像枫树。
家里的亲戚也觉得奇怪,说去年上坟时只有两棵小树苗,很小,他们就没管,没想到今年都长得有手腕粗了,问要不要砍断?
坟上突然长树,而且不似周围的树,这就有点儿异常了。而且坟上长树,各种说法都有,有人说好,这是给坟遮风挡雨,也有人说不好,这会抢坟里的气运,想想都有道理,我也拿不准,就问了问同在保定的谷师父。
谷师父在电话里给我瞎胡扯,说这个坟上长树嘛,说法可就多了,不能这么简单定性,这个,这个,树的种类、朝向、大小、位置、姿态、高矮啊,都对祖坟有影响,既然对祖坟有影响,自然也会影响到后代,哎呀,这个可不是小事啊!
然后他果断下令,让我赶紧给他搞两只烧鸡,弄一壶好酒,等他吃饱喝足了,实地细细勘察那么一番,才能得出结论。
我只好派车给他接过来,他就看了一眼,就说太阳太毒了,热得辣眼睛,先去休息休息。
然后拉着我去附近的小酒馆,先喝了斤半衡水老白干,又吃了一整只烧鸡,才跟我说,这次主要是太忙了,不然高低得讹我一只卤猪头,两条大鲤鱼不可。
我问他,那坟上长树到底好不好?
他眼睛一瞪,要是不好,我能坐在这里吃喝?!
然后解释说,是吉兆。看来她祖上以前做过不少善事,结了不少善缘,被大运动冲掉的气运又聚集起来了,青气灌顶,压都压不住。那两棵树是象征,看来后代要出来两个人了,还是一大一小,一个帮扶一个。
我才松了一口气,再给他倒酒,他连连摆手,说不喝了,不喝了,待会儿还要出去办事呢!
我问他,有什么事能比喝酒重要?
他说,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,中元节,鬼门全开!今天晚上,阴气冲天,恶鬼号哭,咱们这边有几个凶的,我得给他们坟前烧点儿纸,喂点儿水米,不然怕他们晚上闹起来!
我听他说得有趣,看看也没啥事,就跟着他去喂鬼去了。
哦,也不能这么说,是去布施饿鬼了。
谷师父多喝了几杯,脾气大得很,他横披着褂子,叼着一根牙签,看着不像个道长,更像个屠夫。
他一路不停地骂,说现在有些魂淡啊,自己不祭祀家祖也就算了,还不准别人烧纸,先人在底下饿得嗷嗷叫,他还说要“文明祭祀”?!感情这文明人都不是爹妈生的啊,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?!。
我哈哈大笑。
他又感慨,说世风日下,人心不古啊,你们这帮有钱人啊,良心都被狗吃了!你看看,现在这天下,什么个鬼样子啊?!啊,富人为富不仁,穷人愚昧贪婪,我看啊,这世道要完!
我说,好好好,都怪我,我明天就捐钱!
他说,你看看,从前的乡村生活是什么样的呢?淳朴,善良,真诚!以前啊,村子里要是出现一个好苗子,乡邻都会支持他,供他读书、进学、做官、经商,等他稳住后,再反哺村里,给村里修桥铺路,办学求医,这样互相扶持着,村子才有希望啊!
我说,好好好,都怪我,我明天就办学!
他又说,我年轻的时候啊,那中元节怎么过的啊?!那时候啊,热闹!乡绅啊,富人啊,当官的啊,都要出钱,请寺院做盂兰盆会,放焰口,道观也要做十方超度法事,念一夜经,吹吹打打,热热闹闹!
他说,要是有大善人啊,请我们去做法事,那就更好了,饭菜好,而且趁师父和小媳妇瞎扯时,还能偷偷喝点儿他酒葫芦里的素酒!
他眯着眼回忆着,说有一年,他们去南方做超度法事,那边中秋节要放河灯,很漂亮的荷花灯,玲珑剔透,中间一根小蜡烛头,一点烛火,顺着河水流淌,远远看去,仿佛一匹银河。
所以他年轻时,一直觉得中元节并不可怕,反而有点儿浪漫,那满河的荷花灯,年轻的姑娘,有一年,他在河边念经,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,羞怯地送了他一盏河灯,然后通红着脸跑开了。
他感慨着,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姑娘嫁到了哪里,估计现在孙子都有了吧?
我撇撇嘴,说做法事有什么好啊!我小时候,我父亲每年都要请寺院放焰口,做施食,做七天大法事。做这个法事很恼火的,因为我要代表主家跪在那里磕头,老和尚念几句,我就要磕一个,磕得头昏脑涨的,什么热闹都不想看了。
谷师父冷哼一声,给我头上来了个爆栗子,说你以为你现在的福报是哪里来的?
我们回到凶宅那边,谷师父让我去胡同口的超市买了一堆纸钱、元宝(银元宝),还有一桶清水,一罐子大米(生米),还有一束花。
超市的老板娘还是美颜如初,她还记得我,问我去哪里了,怎么几年不过来了?还说她闲着无聊,有人建议她做直播,可是她既不会跳舞,也不会唱歌,会有人看吗?
我跟她说,你就弄个摄像头,对着你的小超市就好了,直播美艳老板娘智斗乡村闲汉的故事,肯定能火!
买完这些,我和谷师父开始往荒地走,走一会儿,他就念二句经,然后抓一把米,弄一点儿水,往四周一撒,再往前走。
我问他在做什么?
他说,自然是布施饿鬼啊!
我说,之前看过僧人做施食,都是很严肃的,水要怎么准备,米要怎么挑选,而且还要分成几粒米,按各个方位送出去,哪有那么简单粗暴的?
谷师父冷哼一声,说秃子就擅长表演,搞那么多神神叨叨的东西,有个屁的用啊?这些饿鬼啊,都是生前没做啥好事,死后才被惩罚,一个个饿得像野狗一样,有口吃的就不错了,哪儿还敢挑挑拣拣的!而且饿鬼那么多,你一粒一粒的超度得过来吗?穷苦人家,不挑东西,管饱就行!
他自己也感慨,说他们道门就是太洒脱了,不屑于搞这种形式,结果大家都不信他们,觉得缺乏啥仪式感,不庄重,搞得道观一个个破破烂烂的,像个叫花子!以后真是要好好学学秃子他们,不然早晚也要成饿鬼了。
我们走了一会儿,走到一个深坑处,他让我在这里供奉半碗米,一碗清水,然后自己在那里念了半天经文。
我问他,这里是什么地方?
他说,这里啊,是当地最黑暗邪恶的地方。
他说,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地方,有些人重男轻女,生了女儿不想要了,有些孩子生下来有病,有些未婚生子,就趁着天黑,用包袱包着,把孩子偷偷丢在水塘里了。妇产医院附近的水塘,里面的鲶鱼都极肥大,都是吃死孩子吃的。
他说,这里以前是一个芦苇荡,附近以前有一个妇产医院,就成了抛孩子的地方。这种地方,阴气冲天,有些修邪法的人最喜欢来这里,用这里的坟头土养小鬼,小娃娃天真无邪,最容易相信人,也最容易报复人,很难弄啊!
我不说话了,默默送上了生米和清水,在心里祝福他们早日轮回,过好下一世。
走过深坑,就是一望无际的苞米地,玉米有一人多高,密密麻麻的,上面的玉米鼓鼓囊囊的,看着很喜庆。
玉米地中间,有一条窄窄的小路,蜿蜒通往前方,远远看去,像一幅油画。
我说,这个青纱帐是个好地方啊,很浪漫,适合偷情,当年《红高粱》电影里就有这一幕,可惜没有大美人,只有个糟老头!
谷师父冷哼一声,浪漫个屁!
他走了一段,跟我说,就是这里了,让我照例把水、米放下,还有那一束花,也放在这里,然后开始念经超度。
念完后,他冲着水米点点头,又挥了挥手,看得我毛骨悚然。
他说,你们这些文化人啊,又蠢又酸,还什么青纱帐啊,我看是夺命帐才对!
他说,几十年前,这里就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,铺天盖地的,一眼看不到头,什么人犯了事,只要躲进去,就别想找到了。
当时这里出了一件怪事,说是闹怪物。有人亲眼看到有怪物,两只血红的眼睛,有小灯泡大小,身上都是鳞片,龇牙咧嘴的,蹿到青纱帐里不见了。有人就说,这个怪物是血麒麟,是出来降灾的!
这个怪物偶尔会出来掳人,主要抓妇女,村子里被抓了好几个。这些女人被抓走后,往往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了,都是哭哭啼啼的,满身伤痕,也说不出来那怪物到底是啥样的。
当地有个女人,很有英雄气概,还练过几年武术,决心为民除害,就在怀里揣了把锥皮子的锥子,去青纱帐那边晃悠,晃悠了几天,终于等到了那个怪物。
她和怪物扭打时发现,这哪儿是一个怪物啊,分明就是一个人假扮的,那人假扮成怪物,把妇女吓倒,然后拖到青纱帐里猥亵!
她回到村子里,宣扬说那个不是怪物,而是人假扮的,让大家不要害怕,希望大家团结起来,争取把那个怪物绳之于法!
结果村里几个被怪物掳走的女人不干了,纷纷指责她造谣,说那个就是怪物,吃人降灾的怪物!
这个女人气不过,当天晚上就带着锥子去了青纱帐。第二天,大家发现苞米地里一片狼藉,大家顺着痕迹找过去,就发现血泊里躺着两个人,一个是这个女人,另一个是假扮怪兽的男人。
我感慨,风萧萧兮易水寒,燕赵大地多烈女啊!
谷师父点点头,说,燕赵大地多悲夫,自古都是铁血之地。
又说,赶紧的,别说屁话了,快弄点儿苞米,咱们晚上烤着吃!
我早就想这么干了,听他这么一说,立刻放倒了一大片苞米,边使劲儿往下掰,边假惺惺地说“不知道这是谁家的苞米,这样不太好吧?”
谷师父说,老子给他超度,都没收他钱!我超度一次可要五十块钱呢,你自己算算,五十块钱能买多少苞米?!
我看了看身后满满一大筐苞米,觉得肯定不会亏,就是有点儿沉。
祭祀完这个烈女,谷师父说就剩下最后一个了,弄完了就可以回去喝酒吃烤玉米了。
我以为这最后压轴的,肯定是一个乱坟岗子,或者是一座几百年的巨坟这种,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土丘,离近看才发现是一个小坟包。
仔细看看,这个坟也比较特殊,它的坟头土都是淡淡的红色,有点儿像以前盖房子的红砖,磨成的粉末,而且坟头上光秃秃的,真正的寸草不生,我仔细看了看,周围连一个飞虫都没有。
谷师父这次什么都没说,规规矩矩供奉了水米,念完经,就赶紧带着我离开了。
我忍不住问他,最后这个坟地是什么情况?
谷师父说,这是一个老太太。这个老太太吧,原本出身很好,家里几代人多入仕当官,或者做学问(还有在清华做教授的),后来也是大运动被打了下来,不过也是祖上积德,虽然钱财没了,但是人还在,而且都长寿,家里的老人都近百岁。
这个老太太,也是近百岁了,家里四世同堂,热闹兴旺,浩浩荡荡几十口人,看着就生机勃勃的。
问题出自第四代,也就是孙媳妇这里。这个新嫁过来的孙媳妇,不知道听谁说的,说老太太长寿不好,会吸走孙子的福报和寿命,她就想尽办法折磨老太太,不给她吃饭,不给她看病,想让她早点儿死。
老太太虽然看出来孙媳妇有问题,但是为了家族和气,也都忍了,并没有对家人说。
那一天,老太太九十九岁大寿,一大群人给老太太祝寿,也是其乐融融。结果孙媳妇等人都走了,就扑通一下给太太跪下了,求老太太饶了他们吧,不要再活了,不然孙子会被她吸死了。
老太太怒急,换了一身红衣,红鞋,坐在床上,七天不吃不喝,就这样睁着眼去世了。
我问他,那后来呢?
谷师父说,后来这户人家,没有一个子孙活过三十岁的(那个孙媳妇先死的)。家族彻底败落了,后来就剩下了一个傻子,祖坟都没人祭祀了,你说这是图什么?
我回头看看,那座光秃秃的坟上,好像坐着一个老太太,一脸怨恨地看着我,吓得我哆嗦了一下,赶紧扯着谷师父往回走,想着今天晚上要好好喝几杯,吃二个烤玉米压压惊才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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